作者:李永宸 賴 文 作者單位:廣州中醫(yī)藥大學(廣東,510405)
【摘要】 嶺南醫(yī)家在應對清末
鼠疫的醫(yī)療實踐中,發(fā)掘了許多行之有效的單方驗方,積累了豐富的外治經驗;單方驗方以民間內服單方,具有清熱解毒、活血涼血功效的本地草藥組成的民間內服驗方,用于治療危急重癥的對癥治療為主;外治法主要用于體表結核和急救。
【關鍵詞】 嶺南 鼠疫 單方驗方 治法
鼠疫自1867年傳入北海(當時屬廣東省的廉州府)[1]后,在嶺南流行了半個多世紀!坝谐鲩T拜客,染疫而亡者;有為人診病,染疫并禍及家人者;有染疫回家,妻及子女亦相繼而亡者……有賊入疫家染疫而亡者;有在面館、妓院傳染者;有參加集會廟會,染疫暴亡者。”[2]僅1894年廣州因鼠疫“死人十萬有奇”[1]。清末頻繁的鼠疫流行客觀上為嶺南醫(yī)家提供了豐富的臨證機會,留下了許多值得總結借鑒的經驗。在傳染病仍舊威脅人類健康的今日,中醫(yī)界對鼠疫的研究向兩個方向拓展,一是探討穗港鼠疫與疾病控制體系、近代城市公共衛(wèi)生建設的關系,提出穗港鼠疫促進疾病控制體系和近代城市公共衛(wèi)生建設的觀點[3,4];一是對鼠疫的病因病機[5]、治療[6]和預防[7]、禁忌[8]的研究。嶺南醫(yī)家治療腺鼠疫使用最多、流行最廣、影響最大的是《鼠疫匯編》的加減
解毒活血湯[9,10],該方是嶺南醫(yī)家羅芝園借鑒王清任的解毒活血湯,易
枳殼為
厚樸而成。本文對清末嶺南醫(yī)家治療鼠疫的單方驗方和外治法進行介紹。
治療鼠疫的單方驗方 嶺南醫(yī)家用于治療鼠疫的單方驗方有以下幾種:簡便易行的由單味藥組成的民間內服單方,以清熱解毒、活血涼血功效的本地草藥組成的民間內服驗方,用于治療危急重癥為主的對癥治療方。
1.民間內服單方
①用烏柏葉(即柏油樹葉)二兩煎湯服。“昨接金礦局來信謂,閩省傳來疫癥秘方,甚為效驗,囑即登報以廣流傳。方用烏柏葉二兩煎湯服,雖危立愈。按烏柏葉即柏油樹葉也!(見《申報》1894年6月17日“治疫良方”)
②用觀音木樹皮煎水內服!肮饩w戊子(1888),梅、黃坡染疫癥者取樹皮煎水服之,雖危亦愈,加
番薯葉同煎更妙!(見光緒《茂名縣志·補遺訂訛》,《輿地志·物產·觀者木》第87頁)
2.民間內服驗方
①簡便服藥方[9]:
綠豆(一大杯)、丹
竹茹(三錢)、
柴胡(二錢)、
葛根(二錢)、
生地(五錢)、
紅花(五六朵)、坡雪麻(一名地棉、一名坡銀麻,葉梗均可用)、紅蛤屎葉(一名紅毛糞箕、一名紅絲線),俱一撮,紅花、紅蛤屎葉,有一已可,如無,加
桃仁(八錢,打碎)、紅花(五錢),要連服多服,以愈為度,熱甚渴甚,加下生藥三味,核多加紅花(俱各一撮)。
②生藥方[9]:螺靨菜(一名錢鑿菜、一名雷公根)、
地膽頭(即
龍膽草)、
白茅根(即絲茅根)。右三味為君,此外隨其地之所有,如
金銀花、土
茯苓、山雞谷(即淡
竹葉)、坡菊、白蓮葉、
馬齒莧之類,用大瓦鍋熬水,未病者先服清其源,既病者急服解其毒,雖平日虛寒之人,得病亦須服此然后可救。
③黃坡經驗方[9]:紅蛤屎葉一裹(一名蛤,一名散血丹葉,底微紅有毛,底青者非生藥,攤有賣,無葉用根),(一名偷油婆,一名臊甲)七只(去頭足、腸翼),二味共杵爛,用
赤小豆煎滾水沖入,去渣澄清飲之,輕者三四時瀉青綠屎即愈,重者對時乃瀉,亦愈。此方救人甚多。
④水東經驗方[9]:蚌螺花(或呼北京蚌,或呼抱心蓮,人家花盆栽之),無花用葉煎水飲之,不論其病為瘰核、為黑斑、為紅瘀、為
疔瘡、為衄血,服之皆極效。亦有用生紫背天葵、生
鐵樹葉,煎水服,俱有效。
⑤太乙
紫金錠(如遇染疫氣可解,紫金錠仍以京都為良):山茨菇、川
文蛤、
麝香、
千金子、紅芽
大戟、
朱砂、
雄黃。新會區(qū)德森稱“余曾醫(yī)時疫惡核。診脈后即大雨,一二點鐘方止。余不能出,被染疫氣。翌日,頭面小腹俱腫脹。余以為腫脹病耳,服腫脹藥一二日不效。余自揣莫非昨日雨時染疫家之氣?試磨紫金錠飲之,其腫立消。復見頭頂上痛如刀刺,又自謂頭頂乃太陽經,服太陽藥,又不效。莫非仍是疫氣未清?復磨紫金錠涂之,立愈。書此以見紫金錠能愈醫(yī)疫而為疫所染者。”[11]
⑥治疔瘡方[9]:生白
菊花連根,槌取自然汁一杯,滾酒兌服,渣敷患處,留瘡頭不敷,蓋被出汗,其毒自散,無生者,即用干白菊花四兩,
甘草四錢,酒煎溫服。此方見《驗方新編》。
⑦治出癍方[9]:紫背大葵、
紫花地丁、金銀花、生枝(梔)子、
蒲公英、牛子各叁錢,凈水煎服,忌食粥飯米羹,全愈身涼,方可食米氣。
3.對癥治療方
①大渴大熱宜服方[9]:
石膏(一兩)、生地(八錢)、
赤芍(四錢)、
歸尾(二錢)、甘草(三錢)、柴胡(□□)、
知母(四錢)、紅花(八錢)、
連翹(五錢)、
桃仁(一兩五錢)、
川樸(一錢五分)、
干葛(六錢),或加羚羊、
犀角、西
藏紅花各(二錢),更效。有核加
山甲亦好。
②
神昏、譫語、舌起黃黑、二
便閉澀,危癥急服方[9]:
大黃(八錢,后下)、石膏(一兩五錢)、生地(一兩)、赤芍(四錢)、歸尾(三錢)、甘草(三錢)、柴胡(三錢)、
樸硝(三錢,后下)、知母(五錢)、紅花(一兩)、連翹(五錢)、桃仁(一兩五錢)、
枳實(三錢)、干葛(三錢),服此方以瀉為度,未瀉再服,勿止,勿輕。瀉后熱初退,照初起輕癥方服一兩劑。
③熱退后滋陰善后方(滋陰去瘀,善后良方也)[9]。熱退后宜滋陰,多食清潤物,勿過寒涼。用方如下:大生地(五錢)、
麥冬(三錢)、
元參(四錢)、連翹(二錢)、赤芍(二錢)、
炙草(二錢)、
當歸(一錢五分)、銀花(二錢),有瘀加
蘇木,氣虛加生芪(三錢)。
嶺南鼠疫的外治法 外治法治療鼠疫有許多優(yōu)點,“近年時疫核癥為多,初起時不甚辛苦……及其發(fā)作,則勢甚危急,欲覓醫(yī)士,未得其人而病者已逝;螂m延醫(yī),藥未服而癥已變。蓋購藥而煎,多延時刻……若用外治,則法捷而效速,且鮮誤治之弊,再服內癥之藥,則病易除。”[12]嶺南醫(yī)家用外治法治療鼠疫,主要是針對患者的體表結核和用于急救,并發(fā)現(xiàn)了很多外敷驗方和藥物。
1.治療體表結核
①用蚌一個,舂爛敷痰核處,治療體表結核。[13]
②用木鱉仁,研末,開醋頻涂。[9]
③用
天仙子,研末調醋厚敷,頻涂藥汁,日易五六次。[9]
④用草
麻根搗爛,涂于疫核上,用野
芋頭葉覆蓋,中留一孔,以拔毒氣,隨熱隨換,日夜不停;蛞
拔毒膏貼之,俟其膿成,拔出疔頭。[14]
⑤用
石灰、雄黃涂敷鼠疫患者體表腫大的淋巴結。(見宣統(tǒng)《崖州志》卷二十二“雜志一·災異”第492~493頁)
⑥用
熊膽(二分),同二煙膏溶化開,貼核上極效。[9]
⑦用木
芙蓉花(無花用葉)、
指甲花(無花用葉)、紅花(家種的)、
馬齒莧同槌,頻敷。[9]
⑧用經驗涂核、涂疔瘡方,共為細末,先四面輕針結核,再以
如意油或清茶頻涂。方如下:□米朱砂五錢、木鱉仁八錢、雄黃五錢、大黃五錢、四六片(即
冰片)二錢、
蟾酥二錢、紫花地丁五錢、山茨菇八錢,切忌麝香,涂必暴腫。[9]
⑨用經驗敷藥方,敷貼結核。方如下:羊不挨瓤、
酒糟(如無,用隔宿粥)、鹽,三味同槌,頻敷。[9]
?敷核散方:雄
黃精五錢,生
南星一兩,生
川芎一兩,
川連五錢,
硼砂一兩,
生軍一兩,大戟三錢,神砂二錢,
硫黃五錢,
青黛一兩,麝香四分。右藥為細末,用
苦瓜汁開搽,或七水涼水皆可。忌食入口。[12]
2.用于急救
①用至寶丹吹鼻!疤群鋈蛔浔┑梗窕璨徽Z。用至寶丹吹鼻,再用三分開清水探入喉內。通內竅祛穢濁,其人必省。即服辟穢驅毒飲則愈……至寶丹方:犀角一錢,珠砂一錢,
琥珀一錢,
玳瑁一錢,
牛黃二錢,川麝五分!保13]
②用雄黃麝毒丹吹鼻吹喉!
明雄多用,麝香少用,硼砂三錢,
膽星一錢,
黃連三錢,甘草一錢,
枯礬一錢,
火硝三錢,山甲三片,
薄荷二錢,
郁金二錢,共為細末,可吹鼻,可吹喉,可沖服,可作佩囊,可瓶貯當鼻煙用!(見:《申報》1894年6月15日“續(xù)應驗治疫奇方”)
③用青?、
尖尾風頭、珠砂、雄黃熨心胸!叭缫娦男佤柰蠢,乃穢氣濁氣入心,即用青?、尖尾風頭二味,搗爛加入珠砂、雄黃少許和勻。用雙蒸酒煮熱以布包好,順熨心胸,能散時疫穢濁,能化癍痧疹夾色諸證,隨服辟疫靈丹、辟穢驅毒飲可也。”[13]
④用路邊菊葉、尖尾風頭、青?雄黃、珠砂熨心胸!叭缫娦男亻]滯,乃穢毒入心。即用路邊菊葉、尖尾風頭、青?三味,舂爛加入雄黃、珠砂少許和勻,用雙蒸酒煮熟,熨心胸,即服辟穢驅毒飲則愈,屢奏奇功,治驗千人!保13]
結 語 辨證論治和整體觀念是中醫(yī)學的兩個最基本特點。中醫(yī)的臨床實踐離不開辨證論治和整體觀念。然而,在遵循這兩大基本原則的同時,醫(yī)生按病施治或施加對癥的局部治療,最終治愈疾病或對病情的根本好轉起到關鍵作用亦是不爭的事實。鼠疫等烈性傳染病一旦流行,沿門闔戶不論大小皆可染病,不僅起病急且癥狀大都相似,所以出現(xiàn)了使用固定的一張?zhí)幏?如解毒活血湯)治療染疫病人的按病施治的情況。由于清末嶺南流行的是腺鼠疫,一旦染病,患者很快出現(xiàn)體表結核或神昏等具特征性癥狀或危急癥狀,因此嶺南醫(yī)家廣泛應用簡便易行的民間單方驗方,或內服或外敷進行對癥治療或急救,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療效。早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期,曾一度非常重視整理發(fā)掘單方驗方,許多單方驗方因響應政府號召而捐獻出來,在傳染性非典型
肺炎和禽流感等傳染病仍然威脅人類健康的今日,重溫清末嶺南醫(yī)家運用單方驗方和外治法治療鼠疫歷史,亦有助于曉解醫(yī)學升降之階,而作知新之助。
【參考文獻】 1 冼維遜.鼠疫流行史[M].廣州:廣東省衛(wèi)生防疫站印,1989:178,203.
2 賴 文,李永宸.1894年廣州鼠疫考[J].中華醫(yī)史雜志,1999,29(4):209.
3 李永宸,賴 文.穗港鼠疫促進我國疾病控制體系初步建立[N]. 中國中醫(yī)藥報,2005,2,18:第6版.
4 賴 文,李永宸.穗港鼠疫與我國近代城市公共衛(wèi)生建設[N]. 中國中醫(yī)藥報,2005,3,18:第6版.
5 李永宸,賴 文.嶺南醫(yī)家對鼠疫病因病機的認識[J].中國中醫(yī)基礎醫(yī)學雜志,2005,11(5):397~399.
6 李永宸,賴 文.針灸除疫,績載史冊——嶺南醫(yī)家針灸治療鼠 疫、
霍亂的貢獻[J].中國針灸,2004,24(12):873~875.
7 李永宸,賴 文.清代嶺南鼠疫的預防[N].中國中醫(yī)藥報, 2004,9,13:第8版.
8 李永宸,賴 文.鼠疫防治有禁忌[N].中國中醫(yī)藥報,2006,1, 4:第5版.
9 清·羅芝園.鼠疫匯編[O].光緒24年重刊,翰寶樓藏板:28,31,32,45,28,46.
10 清·黎
佩蘭.時癥良方釋疑[O].光緒辛丑四月肇城景福局刊, 板存省城龍藏街寶光閣:1.
11 清·區(qū)德森.區(qū)氏治痧治核方論,見:林慶銓.時疫辨[O].光緒二十七年歲次辛丑,板寄存廣州府城西關十六甫宏經閣:36.
12 清·李守中.時疫核標蛇癥治法[O].宣統(tǒng)元年,羊城十七甫澄 天閣影版石。1,3.
13 清·梁達樵.辨證求真[O].光緒乙巳廣州十八甫維新印務局承。14,17.
14 金武祥.粟香隨筆·卷五·粟香五筆·鼠疫三則[O].光緒七年辛巳廣州刻本增補:34.
轉自:http://journal.shouxi。net/html/qikan/zgyx/zywxzz/200612244/wxyj/20080831061617695_321868.html
[
本帖最后由 黎小裕 于 2010/3/11 20:43 編輯 bhskgw.cn/pharm/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