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氣功導(dǎo)引:真正的修煉界的傳奇

明慧比丘尼  

      

1、   入藏


       1990年1月,一位穿西藏喇嘛裝束、短發(fā)濃亂、皮膚黧黑的異鄉(xiāng)人出現(xiàn)在四川雅安金鳳寺中。

    他一開口,人們聽到了一口醇厚的普通話,不禁向他臉上和身上仔細(xì)辨認(rèn),要看出他究竟是漢人還是藏人。這位喇嘛,就是受法王如意寶之托,進(jìn)入漢地,尋找有緣者入藏的云開師。

    這時,二十五六歲的明慧師在自己的寮房中一陣煩躁,收座而起,推門而出。

    金鳳寺建于唐朝之初,從清朝起,就是康藏活fo進(jìn)出藏地的腳廟,距雅安僅三公里,被蒼山環(huán)抱,古木掩映,需要一番艱辛,經(jīng)過天梯,才能進(jìn)入它的一方洞天。

      明慧師跨過古廟極高的門檻,從潮濕滴雨的天井向觀音殿走去,驀然看見觀音殿前一位穿紅色袈裟的喇嘛。她沒有看腳下,震驚而又疑惑地、一步步望著他,他立刻感覺到了什么,回過身來。

    被高原之日留下深深烙印的漢喇嘛回答了明慧師的所有提問:他來自喇榮,喇榮的活fo叫晉美彭措,那里有近千人聞思顯密fo法,日夜修行。

    她仿fo,已在面前的喇嘛身上看見了那個地方。它如同舊照片和過去的日子,在幻象中亙古長新。那就是令她渾身汗毛豎立的地方—— 一位fo陀上師、一個即身成就的大法、愿行相同的諸上善人共居一處。他望著明慧師迷惘的臉,說,你還有同伴嗎?我可以帶你們?nèi)ツ抢铩?br >   
    幾天以后,峨眉山一座寺院里,二十歲的悟覺師被湛了師從房中叫出,看到了這位喇嘛。

    那年,悟覺師如果不到喇榮,就會去南方一座fo學(xué)院就讀。當(dāng)她聽到那個遙遠(yuǎn)的地方叫“五明fo學(xué)院”,不叫某某寺,有一千人,不像南方fo學(xué)院,只有幾十人,她近乎感到一陣憂傷的痛苦。她一直等待著這樣的消息出現(xiàn),告訴她這樣一個地方,不是幻夢,而是真實存在于某處,和她息息相關(guān)。

    她心事重重地去寮房后面的山坡上澆菜。事情來得有些突然,她需要一段時日去消化、思考。

    不一會,湛了師又在坡下叫悟覺師。湛了師是上座,出家多年。她說,她第二天就要跟那個喇嘛去西藏,問悟覺師,是否愿意與她同行。悟覺師在打水的地方找到了師父:“師父,我想去西藏求學(xué),你說好嗎?”

    “想去就去唄!”師父正接水,頭也不回,平靜、出乎她意料地說。

    下午,兩人辦完了手續(xù),師父緩過神來:“如果你們碰到的那個人是壞人怎么辦?”悟覺師的心已經(jīng)飛到喇榮:“即使是個壞人,即使我死了,也是我的業(yè)力所致,怪不得別人。就當(dāng)我還了債,就當(dāng)我這一世沒有出生!

    悟覺和明慧一行六人,由那位漢喇嘛帶領(lǐng)入藏。她們到喇榮溝的當(dāng)天,被帶到二十八歲的索達(dá)吉堪布面前。年輕的堪布短發(fā)濃黑,深沉、溫和、不茍言笑?安荚儐柫怂齻兠總人的情況,將她們安排在小覺姆經(jīng)堂邊的幾間草皮屋住下。草皮屋四處透風(fēng),她們佝僂了一夜。

    第二天一早,她們用牛糞做了一個上午的飯,飯還沒有吃到嘴里,法王如意寶接見的時間已到。云開師找人催她們,見到她們時,忿忿地說:“你們有這么大的福報?要法王如意寶等你們?!”

    她們餓著肚子去見法王,法王說話時,索達(dá)吉堪布在一邊翻譯。法王那時說的話,悟覺師依然記憶猶新: “你們,是和我有著很深因緣的人。由于你們到來,我已經(jīng)圓滿具足了四眾弟子(藏地沒有比丘尼),我把堪布索達(dá)吉派給你們,給你們講法。他是我最好的弟子,也是受教育最高的弟子。你們要好好依止他,就像依止我一樣!

    法王如意寶送她們牛肉、酥油、糌粑、米面…… 她們被法王介紹給藏覺姆,讓所有的藏覺姆們和她們一一握手,表示她們將親如一家。藏覺姆們挨個同她們握手,不可思議地望著這幾位漢族尼眾,她們相貌如同嬰兒、白皙有如陶瓷,身上穿的僧衣、僧褲和長衫顏色如此淺淡,式樣如是怪異!她們的手握在一起,一個雪白,一個紅黑,一個纖細(xì),一個指甲里塞滿了黑泥,藏覺姆們情不自禁縮回自己的手……

  這六位中,后來,有兩位成為法師,兩位還俗,一位在四年后圓寂,一位自從吃了有毒的野菜,命運急轉(zhuǎn)而下……仿fo高原沒有蔬菜水果的氣候,成了她的殺手。

2、   野菜之幻



      云開師在成都復(fù)印了《大圓滿前行》,這是索達(dá)吉堪布為漢族僧尼所講的第一部論典。當(dāng)時,整個漢僧班只有剛?cè)氩氐牧慌姾臀辶荒斜姡还彩欢恕?br >
      那時,藏覺姆只能在覺姆經(jīng)堂聞法,不能進(jìn)入大經(jīng)堂,法王講法時,只有阿里美珠空行母和門措空行母被允許在大經(jīng)堂聞法。但這六位漢族女眾被開許進(jìn)入,坐在大經(jīng)堂中央的水泥地上。一位老常住這樣描寫當(dāng)時聞法的情景:

      每天上午十點,我們坐在大經(jīng)堂水泥地上,聽法王如意寶講法。法王如意寶講法的聲音雖然響徹整個世界,要喚醒所有的眾生,但剛出家不久的我業(yè)障特別深重,每天早上凍得半死,困得要命。太陽出來又曬得半死,掙扎著聽著法王傳法的聲音,既聽不懂,也沒心力思維。但我的心里還是充滿了希望,因為我已經(jīng)找到了fo陀。

      有一張收入在法王大相冊中的相片,記錄了這批早期漢族弟子的真影:相片可能是1991年以后照的,已有一真師。一真師是在明慧之后,在1990年下半年,從金鳳寺來到喇榮的。但那時,法王和堪布都已經(jīng)去了印度,歷時長達(dá)半年之久。

  舊照片上,法王如意寶如同山王,坐在中央的矮凳上,二十來位漢族男女眾弟子簇?fù)碓诜ㄍ趵先思疑磉,把他們的年輕上師索達(dá)吉堪布擠到了最邊緣。

  每個人的臉上,都留下了烈日的陰影。

  照片上沒有湛了師,估計那時,她已經(jīng)離開了喇榮……明慧一行六人到學(xué)院時,是陽歷一月,因為喇榮吃不到蔬菜,有人得了便秘。到了五月,喇榮溝綠色之茸剛出頭時,湛了師去摘一種綠色的野菜。有人說,這種野菜就是著名的哈拉毒!稑I(yè)分辨經(jīng)》:“摧善趣命根,故如哈拉毒!饼垰J巴尊者在多部密典中用哈拉毒比喻世間之人陷于虛幻癲狂而不自知,直至死亡。

索達(dá)吉堪布在傳密法時說:據(jù)說,學(xué)院有這種毒草,有的道友中過毒。但是,哈拉毒是劇毒,諸多論典中說只要飲用少許,就會穿腸封喉、中毒身亡。湛了師食用的野草中是否混入了哈拉毒,不得而知。當(dāng)時,藏覺姆告訴她,她摘的那種野菜有毒,但湛了師沒有聽從,她回來做了一鍋野菜湯,另五個人因為各種原因,都沒有吃上。

      一早,大家坐在大經(jīng)堂中央的水泥地上,發(fā)現(xiàn)她沒有出現(xiàn)。等法王講完法,還是沒有看到她的身影。

      她們回到遙遠(yuǎn)的草皮房,看到湛了師直挺挺地躺在地上。她們艱難地抬著她,花了很久才把她抬到大經(jīng)堂。一到經(jīng)堂,湛了師就醒來了,爬起來就跑,跑了六天。據(jù)說,在這六天中,她睜著眼睛,卻什么也看不見,她沒有從山上摔下去,沒有斷手?jǐn)嗄_,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。人們想抓她,卻抓不住她,她在瘋狂和迷幻中。

      一周以后,她看見了面前的景象,稍稍恢復(fù)了正常。五月,堪布圓滿了《大圓滿前行》的傳講,跟隨上師法王前往印度。留下的人看看沒有什么事,就離開學(xué)院,回到漢地。湛了師也在道友的陪同下去漢地看病。

      后來,湛了師曾幾次進(jìn)藏,但始終生活在野菜的后遺癥中。她有很多病,比如失聰、頭部不能移動、肝臟腫大,并時不時地,出現(xiàn)遺忘和幻境。她只能離去,在漢地的一些地方,依然遭受各種奇癥異病的折磨。

3、   第一任堪姆


      1991年,法王和堪布等從印度歸來,在漢人中選拔了第一批堪布堪姆。
   
      女眾中有兩人,就是悟覺師與明慧師。當(dāng)時,凡是稍許懂得一點漢文的大堪布都是評考官,像慈城羅珠堪布、齊美仁真堪布等,坐了一排。堪布堪姆的候選人依次到他們面前,講解《入行論》和《入中論》等論典。
   
      發(fā)第一任堪布堪姆的證書時,大經(jīng)堂水泥地中央,喇嘛們表演了金剛舞。當(dāng)時的情景,至今還能從舊相片上看到。喇嘛們身穿用五色哈達(dá)結(jié)成彩結(jié)的特殊服裝,揮動長袖,一片喜氣洋洋的勝利景象。
      
      悟覺師雖然年紀(jì)最輕,但是,是最為精進(jìn)的求學(xué)人之一。白天,最多時,她一天能磕八千個大頭,夜晚,據(jù)說在初到學(xué)院的幾年中,她學(xué)習(xí)年輕的藏族堪布,坐在一個小木箱中夜不倒單。她跟著藏族覺姆背柴,一日翻過幾座大山而無有疲憊。她的身體出奇的健康,修學(xué)中違緣鮮少。作為比丘尼的元老,二十年來,她講經(jīng)說法,幫助上師們編輯整理法本,擔(dān)負(fù)教務(wù)方面的管理職責(zé),依教奉行,從不言退。她的講法是竅訣式的講法,尤以修心法門最具體會。她總是淡淡的,不緊不慢,具足威儀。

      幾乎,從未有傳言,某日,她因為身體不適,不能上課。如果有一天,后學(xué)者聽到這樣的傳聞,可能,這會是最令人吃驚的一個消息。

      悟覺師的好友明慧師卻一直體質(zhì)虛弱。人們說,她在苦水中泡大。

      明慧師的舅舅舅母家住農(nóng)村,沒有孩子,按當(dāng)?shù)亓?xí)俗,如果討一個孩子來養(yǎng),會很容易生下孩子。舅舅和舅母問明慧師的父母討了八歲的明慧師,過繼為女兒,不到三年,他們生下了一個兒子。
      
      自從孩子出生,十一歲的明慧師開始干各種活:一早起來幫弟弟洗尿布、洗衣服、幫全家煮飯、打掃衛(wèi)生、喂豬,不干完活,不能去上課。上完課趕回家,又是洗尿布、做飯、喂豬、洗衣服……動輒遭到舅母的打罵,小小的年紀(jì),常常在哭泣中沉沉睡去。
      
      這樣做到16歲,一天,爸爸到舅舅家看她,她堅決要跟父親回家。父親下了決心,做通了工作,把她接了回去。

  父親是一位在家居士,明慧師回家后,很快跟著父親皈依了fo門。三年后,由父親簽字同意,在雅安金鳳寺出家。那時,還是八十年代,文化大革命剛結(jié)束不久,宗教和寺院剛剛復(fù)蘇、重建,世間聽到fo陀名字的人鳳毛麟角。明慧師母親、親戚和兄弟姐妹都對她父親的行為匪夷所思!

      這個人經(jīng)常做一些吃素持齋的事,和一些這樣的人往來,把家中本來不多的錢拿到廟里。按照當(dāng)?shù)厮略旱囊?guī)矩,如果家長不同意,寺院決不能接收,為之剃度。一個19歲女孩異想天開尚且可忍,但作為一個父親,不僅不阻止,還要送女兒出家,孰不可忍。

      這樣的父親,整個世間找不出一兩個!家人對他的憤慨和怨責(zé)之聲在明慧師將要離世時,達(dá)到了極點。

4、   靈鑒之語


    在微風(fēng)徐徐的山坡上,眺望著大路和喇榮大經(jīng)堂,兩位年輕的好友坐在草坡上,常常說:

    “此生童真出家,如果能一生持戒清凈,我也就心滿意足了!
    “愿我們生生世世都能童真出家,修梵凈行,戒律清凈!
    悟覺師曾經(jīng)說:“她……怎么說呢,不是一般地莊嚴(yán),在她之后,我再也沒有見到過一個像她那樣的人。”

    明慧師來到喇榮之前,在金鳳寺拍的一張照片中,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。她手舞帶長穗的木劍,身骨柔軟,雙腿一字開,坐于青石板地上。這張照片,似乎是一氣呵成的一個動作的一次抓拍,當(dāng)時,有劍客路過金鳳寺,她好奇,學(xué)會了舞劍。那時,她的臉上尚有童稚之氣,看上去天生麗質(zhì)。

    在一些舊照中,她比她的同伴高挑,有一種相當(dāng)易感的表情。人們說她悲心尤重,這使她和大悲觀音圣尊甚為相應(yīng)。有一次,因不小心將蟲子掃入簸箕,她蹲在被掃帚重創(chuàng)的小蟲前,哭泣了很久。她舉手投足沒有目視下方的威儀,而是活潑率真。她常常仰天呼喚觀世音菩薩,讓身邊的人一驚。

    1991年,法王如意寶從印度回來后,帶僧眾實修《文殊大圓滿》和《杰珍大圓滿》,要求每傳一個引導(dǎo)文,就要修一個星期。1992年,法王傳講了全知無垢光尊者的《禪定休息》和《虛幻休息》,法王所傳之法,均由索達(dá)吉堪布為他們翻譯并講解。

    那時候,她們做一個夢,也會沖到堪布家,敲門,坐進(jìn)上師家中,詢問夢的意義?安伎偸悄托牡嘏闼齻,用面條或其他東西招待她們?安甲屓藥Ыo她們食品:煉乳、午餐肉罐頭、兩把半掛面……

    道友們闖到她房間,看見她日夜坐禪。大圓滿修法有詳細(xì)的講解和引導(dǎo),她欣喜若狂。雖然她對聞思《入中論》等中觀論典也興致勃勃,但更多的時間是在修行……

    因為法王沒有傳《心性休息三善三解脫引導(dǎo)文》,《三大休息》的傳講沒有圓滿,大家都盼望著有一天能夠聽到《心性休息》的密法部分,明慧師曾對悟覺師感嘆:“如果能聽到《心性休息》,我就死而瞑目了!

      這話說了幾次,聽上去不太適宜。明慧師那么年輕,未來,還會得到更多的大法和灌頂,談瞑目似乎有點夸張。悟覺師幾次要插話,因話題和心意瞬間改變,她沒來得及對這句話做出評論。但這句話在她的心中留了下來,在明慧師聽完《心性休息》圓寂后,它如同一把悲傷的鼓槌,敲擊著她蒼茫的心。

5、   夢之謎

  

      明慧師初到喇榮時,尚是沙彌尼。1990年五月,索達(dá)吉上師跟隨法王如意寶前往印度時,她也離開學(xué)院,去南方受比丘尼戒。1991年,法王和堪布?xì)w來,她聞訊而歸,1992年冬,又因身體不佳,去南方調(diào)養(yǎng)。

  1993年5月,在收到索達(dá)吉堪布的兩封電報前,明慧師去南方一座負(fù)有盛名的寺院打七,有人說,去古廟的路上,她做了一個夢。夢中,她將一把尖刀刺入一個人的胸膛。

  當(dāng)人們走向某地,可能正在走近昔世某個休戚相關(guān)的人。深埋于心中的影像的種子,今生,在逢遇對境時,往昔的因緣就會延續(xù)它的力量,改頭換面,在他們的生命中繼續(xù)譜寫它的篇章。

  叢林中除了方丈作為僧團的首領(lǐng)之外,還設(shè)有“四大班首”,即首座、西堂、后堂和堂主。班首一般都由戒臘較長、威望較高的僧人擔(dān)任,與方丈共同組成掌管叢林大事的最高五人核心班子。這座南方寺院為國中一流,它的班首也非尋常僧人所能擔(dān)任。

  明慧師到喇榮時,還保留著這位班首送給她的照片。照片上的班首看上去頗有修行,具有不同一般的氣質(zhì)。一七、二七過去了,在這段越來越難熬的日子中,據(jù)說,這位班首日日哭泣。坐禪已經(jīng)無法再繼續(xù)了,雖然看上去還坐在那里。

  如果一個人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信念被洪水猛獸吞沒,只能寄希望于未來,今生只有茍且偷生,怎么能不傷心?心的力量已經(jīng)喪失,如同被人抽去了元氣,剩下的那個人已經(jīng)判若兩人,徒有其形。

  也有人說,這個夢是在遇到這位班首之后做的。當(dāng)時,明慧師陷入了極大的困惑,她祈禱觀世音菩薩,告訴她與這位班首的因緣,夜里,她夢見她將一把尖刀,刺入了一個僧人的心臟。

  是宿世的仇怨?還是親緣?這位年輕的尼師,于他是如此親切、熟悉,她的舉手投足、一顰一笑都成為他的毀滅之因。也許,這只是一個契機,魔障需要等待機緣,現(xiàn)在,因緣已經(jīng)到來,它可以狠狠一擊。

  他在她獨自頂禮觀世音菩薩時,來到她身邊,丟下一封封信。這一封封信里,可以看出他的絕望和悲傷,他不斷乞求她與他遠(yuǎn)走高飛,來世再續(xù)今生未了之出家修道的因緣。

  中斷打七,如同違背閉關(guān)的誓言。但事情已經(jīng)繼續(xù)到無法再繼續(xù),明慧師只有夜半逃離。據(jù)說,她在離去的路上還給他寄過一封信,信封里是一張白骨的圖片。這張骨架之圖一直夾在她的法本里。

6、   哀傷的心性


    1993年5月,索達(dá)吉堪布連連托人去色達(dá),給明慧師發(fā)了兩個電報:速回,聽聞《心性休息三善三解脫》。
    明慧師聞訊,趕回學(xué)院。

    《大圓滿心性休息三善三解脫引導(dǎo)文》從5月開講,持續(xù)了100天。這三個多月中,堪布要求每天除聞法外,其余的時間,必須按照上師所傳的引導(dǎo)文,一天數(shù)座,閉關(guān)實修。年輕的堪布說,我會拿著望遠(yuǎn)鏡,每天看你們,看看有誰不在房間里打坐,在外面到處游蕩。
   
    堪布在一部論中說:“當(dāng)時上師講了《大圓滿心性休息三處三善引導(dǎo)文》,大概有100天左右,期間,明慧師非常精進(jìn)!泵骰蹘熞蝗諑鬃^修并安住,但有兩件事也是每天發(fā)生: 她的腹部每日疼痛;她天天悲哭。

      當(dāng)時,明慧師、一真師和另一位師父共住,中間用布簾隔開,每人在自己的布簾內(nèi)打坐。另外兩人經(jīng)常會聽到一種聲音,過了許久,她們才能猜出,那是明慧師哭泣的聲音。這個聲音,對她們產(chǎn)生了極大地干擾:

      如此悲傷,令人不忍和戰(zhàn)栗:為什么?為誰?接下來的日子,她們很容易辨認(rèn)出那個聲音,疑和想象會無止境地延伸:
      是為了……
      為了……
      還是為了……
      后來,這秘密的聲音如期降臨。盡管已經(jīng)習(xí)以為常,但仍然無法釋懷。

      明慧師表面上開朗,但并非如表面上那樣隨意。對她認(rèn)為隱秘的事情,不會觸及。在座與座的間隙,她和一真師一直聊著百日閉關(guān)后的去向,她沒有想過去醫(yī)院檢查身體,而是想去山洞。她慫恿一真師和她同行,到山洞中閉關(guān)實修《三大休息》?瓷先,一真師似乎同意了。她們考慮了每一個細(xì)節(jié),準(zhǔn)備先下山購買“百行針”治療儀,這樣,如果生病,她們可以自己對付。

  下座之時,她對未來的閉關(guān)充滿了熱望,她認(rèn)為她們已經(jīng)值遇了即身成就的法,剩下來只有一件事,就是修行。這讓一真師不好意思去詢問,她究竟為什么哀傷。

  明慧師曾對悟覺師解釋過她悲傷的原因:她后悔去到那個古老的寺院,毀壞了那位班首的道心。她不知道他能否恢復(fù)往昔堅定而沉穩(wěn)的心力,不知道他如何收拾自己殘破的心,不知道他是否會從此隨波逐流,每況愈下,流浪于江湖,破落、衰敗,失去尊嚴(yán),死于貧?

  有人說,大圓滿修法中說過,情緒激動、憂傷等起伏不定的時刻,不宜修氣脈明點。但是,明慧師天天如期入座,精進(jìn)觀修、安住,最后,導(dǎo)致氣瘀,在腹內(nèi)下結(jié)成塊,癌變而致命。從這一點來說,那位班首,無疑是她的殺手,正應(yīng)了夢中之喻,她將一把尖刀刺入了一個人的胸膛。 現(xiàn)在,她的冤親,那個班首,要了她的命。也有人說,這一世要她命的是另一位眾生。

  索達(dá)吉堪布在《般若攝頌淺釋》中云:“如果在聞思、讀誦(般若)等時,許多煩惱干擾正常的行為,那即使表面上在對般若進(jìn)行修學(xué),對自他有意義的事情也成辦不了;而這就是所謂的魔,或者說,真實的魔的事業(yè)就是這樣的。”

7、   街乞


  《心性休息三善三解脫》百日閉關(guān)結(jié)束后,明慧師和一真師結(jié)伴下山。車到成都,明慧師腹痛加劇,在成都旅店臥床不起。山洞閉關(guān)的計劃無限延期,她們的行程轉(zhuǎn)向中國南方。行至鄭州,明慧師腹部劇痛,無法前行,一真師與另一位結(jié)伴同行的居士將她送到鄭州醫(yī)院,檢查出來是癌,已到晚期。

      醫(yī)院建議立刻手術(shù),但是,錢從哪里來?

      一真師和女居士上街乞討。一真師比明慧師小兩三歲,質(zhì)樸、內(nèi)秀,溫和敦厚,語言樸實無華。她19歲出家,在金鳳寺就和明慧師是好友。她緊隨明慧師到喇榮后,兩人一直同吃同住,形影不離。

      剛向人開口,一真師已經(jīng)哽咽而無法繼續(xù)。她怎么能想象明慧會死去?這怎么可能?!后來,她不再哭了,但一雙大眼睛每天又紅又腫。她們拿出明慧師的照片,一遍一遍,向人們重復(fù)著一個故事,故事聽上去不太真實:

      她們來自青藏高原一個名叫喇榮的山谷,要去中國南方叢林。途徑中原,她們的友人再也無法前行。醫(yī)生說,如果不動手術(shù),她很快就死。她們掏出了身上所有的證件。

      人們警惕、狐疑地望著她們,即使沒有聽到這些故事的人,也立刻了解到真相,匆匆繞道而行。也有人仔細(xì)觀察她們的面容,看了明慧師的相片,留下了一些錢。她們每天上街,不懈地攔住路人,雖然一真師還會在人前淚水漣漣,明慧師的絕癥——是她心口的傷疤——但一想到明慧師在旅店的床上翻滾,徹夜無眠,一真師變得無比堅定、沉著……

    她們化到了800多元錢,把明慧師推上了手術(shù)臺。
學(xué)院道友及南方叢林的友人也收到了她們的求助信,錢紛紛打入她們的賬戶,共有一萬多元。手術(shù)后,一真師帶著明慧師回到故鄉(xiāng)雅安,先在雅安縣城醫(yī)院治療,后來租了一間民房,每天為明慧師煮中藥,照顧明慧師。

  老尼師曾經(jīng)再三說,如果有誰未經(jīng)同意,擅自離開寺院,云游他方,寺院的大門將對她永遠(yuǎn)關(guān)閉。兩位年輕尼師不告而別后,沒有想到,僅僅只過了幾年,她們就需要回去,天地這么寬廣,可她們的去處卻只有一個。

  一真師坐公交汽車,在金鳳寺車站下車,走到山門前,攀上一級又一級長滿青苔的石階,重新跨入了廟門。住持對淚流滿面的一真師說:“她可以住進(jìn)來,但是,有一個條件,你要保證,她死了以后,你要留在金鳳寺。如果你肯書面保證、簽字,我可以讓你們住進(jìn)來。你記住,我只是看在你的面上,才讓她住進(jìn)來,死在這里!睋(jù)說,老尼師喜歡的是一真,不是明慧。一真師是任何時候都可以信賴的人。

  一真師寫了保證,簽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         

8. 先行者


      不僅明慧師住進(jìn)了金鳳寺,還有明慧師的父親、兄弟姐妹、嫂嫂姐夫等一系列親戚。他們來探望明慧師,照顧她,離去。隔了一段日子,又來到金鳳寺。

  每天早上四五點,天還沒亮,趁著其他人還沒有起床,父親就來到女兒的寮房。一真師上早殿時,父親就一直坐在女兒的床邊,陪著她,聽她不斷地呻吟,翻來覆去,無法獲得片刻安寧和休息。

  “爸爸,”女兒說:“你回家吧,我這里有一真師照顧!
      父親點頭。依然天天來到女兒床邊,看著她瘦下去,直到嘴唇已經(jīng)無肉,無法合攏,露出了上下兩排白牙。
      其他人來陪伴的時刻,父親默然走出了女兒的寮房。

    明慧師圓寂前半個月,對父親說:“爸爸,你回家吧,我這里有一真師她們照顧!
  父親點頭,說:“好的,我回家,我會在16號那天回家。”
  一真師上早殿歸來,父親走出了女兒的房門。他從金鳳寺的后門出去,步入后院。小小池塘上,九曲回廊,架了兩座小橋,一座是微型石拱橋,一座是石板橋,橋的一端,池水之上,矗立了一座古樸的圓亭。據(jù)說,池塘本是龍泉,師祖楚禪師在圓寂前,觀察金鳳寺有山有水,會為人所占,要求將自己的舍利塔造于龍泉口上。自從舍利塔高高建立,龍泉便枯竭了。

      明慧師的父親走到舍利塔前,停步,不自覺地瞻仰放懸棺的地方。那里,如金字塔一般,四面呈現(xiàn)倒懸的石梯,神秘、令人肅然不解。禪師曾入藏求學(xué)18年,圓寂時,弟子哭得死去活來,禪師又醒來,兩個多月后,再次示現(xiàn)圓寂,遺體裝入舍利塔中的懸棺。文革時,懸棺被拖出焚毀。禪師栩栩如生,嘴里還含著一支血靈芝……

       父親攀上石階,走向后山,走入高聳入云的羅漢松和楨柏之間,向下俯瞰林木掩映的金鳳寺。據(jù)說,金鳳山的山形宛如一只鳳,一千多年前,造金鳳寺時,曾在山上挖到一個鳳巢,巢中之鳳受驚,飛離了金鳳山。

    從石階向上,是金鳳寺上一代住持,近代杰出的密宗女性成就者靈明師的舍利寶塔。靈明師18歲時單身入藏,20歲時,行至藏地一座大寺廟前,全寺大小喇嘛幾百人跪在門外迎候。她被領(lǐng)到寺中一間長年封鎖的方丈室,打開塵封的鐵鎖,走進(jìn)房間,環(huán)顧四周,靈師恍然回憶起來,原來這里是她前生修持的地方,他就在這里虹化。圓寂前他遺言:20年以后,他會重新回來。
   
    靈明師之后,是楚禪師的一位女弟子擔(dān)任住持,這位老尼師大字不識,但楚禪師對她相當(dāng)尊敬,這位住持讓一真師寫了保證,在十方諸fo、冥冥神靈的注視下,簽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
    16日一早,父親來到女兒床邊,說:“今天我回家,我還會來看你!
    明慧師點點頭:“爸爸,你多保重!
    那天上午,金鳳寺放起了高炮,一真師和明慧師的兄弟姐妹都不見了,只留下明慧師一人在房間。按照當(dāng)?shù)亓?xí)俗,人死才會放高炮。一會兒,明慧師的堂嫂出現(xiàn)了。她看見明慧師安靜地躺著,聽見聲音,睜開了眼。

    她在明慧師床邊坐下,一會兒,她訕訕地說:“你知道是給誰放嗎?”
    明慧師點頭:“知道,給我父親!
    一真師拿了錄音機和一盤磁帶進(jìn)入明慧師父親的房間。每個人都在等明慧師走,沒有人想到她父親竟然走了,他一點病都沒有。明慧師的親人都知道父親16日那天回家,沒有想到,他指的是離開人世。一想到這件事,他們就毛骨悚然。

    他們還沒有從明慧剃發(fā)為尼的事件中恢復(fù)過來,卻看見她要死了。所有的驚愕、痛楚與怨聲一起涌向父親:是誰,是誰讓她走到了這一步?!

    現(xiàn)在,他們相信,父親不是有病,而是不想再留下來,和他們在一起。因為明慧——他心里只有她,只有他倆是一伙——就要死了!
   
    那盤磁帶是請慈城羅珠堪布念的破瓦,是給明慧師念的,現(xiàn)在,她爸爸用上了。當(dāng)錄音機中的破瓦念到最后一聲“啪的”,明慧師父親梵穴處的毛發(fā)忽然被一股力沖出,掉到了一邊,梵穴處流出了膿血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
9.此生不再


      在明慧師住進(jìn)金鳳寺后,曾和一真師談起過是否要做第二次手術(shù)。一真師黯然,沒有人再抱有希望,但是,她還希望能活下去。

    一個將死之人,將經(jīng)驗生老病死的所有歷程,在接受死亡之前,也將再再經(jīng)歷希望的幻滅。此時,生者不會體驗到他無人分享的心境,沒有人比他更接近真理。

      悟覺師趕到金鳳寺,爬上天梯,在明慧師的房中過了兩夜。
      明慧師對面的墻上掛著金剛上師法王如意寶、阿彌陀fo與觀世音菩薩像。
      這兩夜中,她熬受不住,再再睡去,她醒來的時候,明慧師一如她入睡前,剎那不能成眠,一直在呻吟。
      悟覺師驚秫不安,這位備受煎熬的病人,已經(jīng)不再是她熟悉的明慧師,她的臉上、身上,沒有一點她熟悉的地方。

      當(dāng)曙光生起,悟覺師再次目睹友人的面容,看到的卻是一副白骨,外面包了一層皮。她曾經(jīng)挺拔的鼻梁,如今,尖利、脆薄,一陣風(fēng),就會將它折斷。
      悟覺師的心,時時都在戰(zhàn)栗。
      在明慧師深受疼痛折磨之時,她的心臟無法忍受!她不知道一真師是怎么過來的。她相信,明慧師未盡的罪業(yè),已經(jīng)被折磨她的劇痛焚燒殆盡。

      兩天后,悟覺師從雅安到康定,到那摩寺面見一位活fo,聲淚俱下,祈求活fo加持明慧師,減輕她的痛苦;頵o沉重地點頭。第二天,她從康定啟程,經(jīng)甘孜到學(xué)院。到學(xué)院的當(dāng)天,就聽說明慧師在她告別康定的那天離開了人世。

      癌癥病人晚期時,都依靠嗎啡止痛,嗎啡針的間隙會越來越短,他們長時間陷于昏迷中,最后,即使不打嗎啡,他們也不再醒來,直到離開人世。但是,明慧師卻沒有打嗎啡,她的神智一直都很清醒。她以肉身為燃料,讓病魔之燈將它熬盡。

  也是在最后的半個月,一真師的妹妹一如師從學(xué)院到金鳳寺,看望明慧師。她說,明慧師很安靜,和其他身患癌癥的病人不同,似乎已不再疼痛。

  索達(dá)吉堪布在《密宗成就者略傳》中說:“……圓寂前半月身體已不覺病痛……明慧圓寂前,給服侍的道友講說了般若空性,并發(fā)愿將來一定救度她們……”

  明慧師的遺體在金鳳寺荼毗,荼毗后收拾骨灰,發(fā)現(xiàn)遺留的骨頭呈現(xiàn)紅色、黃色和綠色這三種顏色。據(jù)說,續(xù)部及密典中對所遺骨舍利是何種顏色,獲得何種成就有明確宣說。一真師曾經(jīng)猶豫,想把明慧師的三色遺骨留下來。但轉(zhuǎn)念一想:人都走了,遺骨又能怎么樣。誰又能保存它?沒有人會長留世間。
  在她的心中,已沒有任何珍貴的東西可以留作紀(jì)念。

  按照遺囑,她買了50斤面粉,混合白糖,與骨灰及遺骨揉搓成團,一半撒入海中,一半撒入大地,與眾生結(jié)緣,祈愿眾生以食用其骨灰的因緣,未來世得度。
 
      悟覺師為明慧師擦身時,她的身上已經(jīng)沒有一點肉。她臨終時,在道友的幫助下,雙足跏趺,她們在她身后放了棉被,讓她的身體有所依靠。圓寂之后,她的身體依然保持著合掌、盤腿的姿勢。

      明慧師圓寂后,一真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索達(dá)吉堪布打電話。那時,學(xué)院只有兩部手搖電話,要打通學(xué)院的電話或從學(xué)院打通外面的電話,需要堅定不移的意志。

      那天,所有的線路都暢通無阻,一真師一撥就撥通了,索達(dá)吉堪布就在電話那頭。一真師告訴堪布,明慧師已經(jīng)圓寂。
      索達(dá)吉堪布拿出錢,請僧眾為明慧師超度。

      堪布在《凈土教言講記》中說:“明慧法師圓寂時的瑞相非常好,雖然當(dāng)時一直臥床不起,但接近圓寂的時候,她起身端坐,祈禱密法的傳承上師及阿彌陀fo……從聽完密法到她圓寂,時間正好是六個月(1993/9/1—1994/3/1),一天也不差,所以,我當(dāng)時就對上師如意寶的傳承密法生起了極大的信心……明慧法師成就了什么樣的果位,我也不知道,但她肯定成就了,別人信不信是別人的事,我是深信不疑的,密法的加持確實不可思議!”

    “平時她智慧不是很高,但信心確實很強……”《前行廣釋》

    有人去問阿秋法王,阿秋法王說:“已經(jīng)成就!

10、歸來



      明慧比丘尼圓寂后,一真師在法王如意寶傳《上師心滴》和法王如意寶圓寂時,曾幾次入藏!渡蠋熜牡巍飞形磦魍,老尼師派遣的弟子已抵達(dá)喇榮,提醒她歸去。
      后來,一真師一直留在金鳳寺中。

  一如師看了明慧師最后一眼,回到喇榮時,她身上攜帶了一張明慧師的照片。那時她已動完手術(shù),好像置身于花圃。相片上的明慧師雖然消瘦,但深沉動人。照片在道友中悄悄地傳看,索達(dá)吉上師就坐在法座上。
      一會兒,上師問:“你們在看什么?”
      照片被送到上師手里,上師看了一會兒,問一真師的妹妹:“你這里還有嗎?”
      一如師說:“我們還可以再印,這張供養(yǎng)上師!

      繼明慧師之后,九十年代末,堪布曾分別傳講過《禪定休息》和《虛幻休息》,2004年,堪布講解了《心性休息》的密法部分。

      2010年12月,整個南瞻部洲值遇多年不遇的寒潮,喇榮雖然陽光普照,但滴水成冰。每天夜晚,新經(jīng)堂金剛薩埵殿燈火通明,盛況空前,索達(dá)吉堪布再次傳講了無垢光尊者的《虛幻休息》、《禪定休息》,并給予了《心性休息》的傳承。

      在《三大休息》傳講圓滿的那天,堪布提到了明慧比丘尼……那天,弟子以麥彭仁波切的金剛舞慶賀,以此緣起,祈愿遣除上師及金剛道友們的一切違緣,獲得大圓滿的成就。   

      2009年,在圓滿第一期《入行論》網(wǎng)絡(luò)傳法之后,第二期計劃拉開帷幕。上師在帶修《大圓滿前行》前,按照法王如意寶的傳統(tǒng),傳講了《勝利道歌》。講到“六月成就得解脫”時,透露了這樣一件事:

  因為這個偈頌,堪布又一次想起了明慧——
   
  那天中午,陽光從大玻璃窗涌入,照在上師的書桌上,從凌晨工作到中午,上師似乎有點累了,在藏毯上躺下小寐。

  入睡的時間可能只有短短的一兩分鐘,但就在那一兩分鐘的時間里,明慧師翩然入夢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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劫后余生

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2012年4月的一個夜晚,僧眾剛念完《普賢行愿品》,一位男士就捧著一個金屬托盤,來到索達(dá)吉上師的法座前。他躬身,低眉,雙手齊額,將托盤上遞到上師面前。上師離開了靠墊,傾向法桌,拿起盤中的新剪,在他頭上剪下了幾根黑發(fā)。

      人們從經(jīng)堂的四面八方注視著這幕景象。從此,這個留著一頭黑色卷發(fā)、穿名牌牛仔褲的人,會從這個世間永遠(yuǎn)消失,另一個身著紅色袈裟,面貌與他有幾分相似、又迥然不同的人,將會在這個世界上誕生。

      4個月前,圓遣去看望母親,望著大窗對面的一棟高樓,陰郁地說:“媽,我覺得活著真沒意思,一點意義都沒有,難道非要這么活,只有這樣的活法嗎?”

      母親深深的訝然,卻一時想不起,此情此景,為何如此熟悉!母親立刻說:“兒啊,無論你遇到了什么,都不要忘記,你還有一位七十五歲的老母親時刻惦記著你!你在這個世間,還有一份責(zé)任啊!

      是夜,母親翻來覆去難以入眠,凌晨一點,母親忽然驚覺:兒子說這話的場景,恰是二十年前的翻版。那年,兒子二十二歲,剛大學(xué)畢業(yè)。有一天,母親正忙著做飯,兒子下班,來到母親一邊,看著廚房墻壁上的馬賽克,心事重重地說:

      “媽,我覺得人活著真沒意思,一點意義也沒有,難道非要這么活嗎?就沒有其它的活法嗎?”

      母親一時無語,回身,仔細(xì)看兒子年輕俊朗的臉。幾天以后,她向一位同事提起兒子的話,同事遲疑著說:“是不是讓人給看看?我認(rèn)識一個人,她好像能看……”

      在同事的陪同和指點下,母親揣著微不足道的禮物,忐忑不安地來到那個人家。那個人住的是老式工房,家中窄小、簡陋。一進(jìn)門,就聞到廟里才有的檀香味。神婆五十多歲,非常和氣。一看見圓遣的母親,就露出極為惋惜、同情的表情:“唉! 你兒子有橫死之災(zāi)!”

      母親立刻流下兩行淚水,淚水汩汩不斷,終于嗚咽出聲。一旁的同事聞言,也呆住了。她搖母親的胳膊,示意她清醒。
母親果斷地抬頭,問:“有什么方法可以解?”

      “扎一個替身!蹦莻人說。

      “您看,需要多少錢?”母親淚眼娑婆,掏出一百元來。

      “哪里需要一百元,八十元就夠了!

      “我也不會扎,還要請你幫忙,你就收下吧。只要能救我兒子!”

       那個人說:“這次我可以幫他化解,但他四十二歲那年還有命難,不知道那一次命難,他能不能過。”

       當(dāng)晚,那個人扎了一個小人,在她家附近的十字路口焚毀。

      之后的一天,兒子下班回家說:“媽,我受夠了!我再也不想去這個單位上班了!”兒子性情隱忍,不是深思熟慮,不會掛在嘴邊。母親念及兒子可能有災(zāi)禍,說:“不去就不去吧,在家休息一段時間也好!

      圓遣第二天辭職,公司很快招了一位18歲的女孩。她就坐圓遣的位子,一共坐了十三天。那天,暖氣片從墻邊飛出 ,砸在她頭上,她被當(dāng)場砸死。為此,公司賠給她父母7萬元。

      單位出事的那天,兒子回到家,一屁股坐進(jìn)沙發(fā),盯著前方的虛空,神色恐怖:“媽,你知道嗎?你兒子如果不辭職,今天就已經(jīng)不在人世了!”

      母親聽兒子述說經(jīng)過,當(dāng)下雙目圓睜,哭泣失聲。見母親雙肩起伏,越哭越兇,兒子不解:“媽,我還在啊,你不要這么傷心啊!”

      母親抽泣著,斷斷續(xù)續(xù)告訴兒子,她找那個人的經(jīng)過,圓遣毛骨悚然。命運之神就在頭頂之上,從很遠(yuǎn)的地方,向他悄然逼近,只等喪鐘敲響,就會奪去他的性命!而他,每日都在走向死亡,卻對此一無所知。

      那個死去女孩的冤魂,似乎就環(huán)繞在他們周圍,懷著極度的仇恨和憤怒,隨時準(zhǔn)備撲向他們。出于莫名的恐懼和悲傷,圓遣和母親一起流下淚來。那些日子里,母子寢食不安,相對無言。

      十年后,身患癌癥的母親把女兒叫到跟前,囑咐她:“你弟弟四十二歲那年可能有命難,你一定要記得,要幫他化解啊!

      那時,圓遣已成為一位眾口交贊的商人。他家有倉庫、工人、汽車和貨車,他做事仔細(xì),苛求完美,為客戶服務(wù)不遺余力。只要有客戶呼喚,即使是凌晨兩點,他也會駕車沖入夜幕。他專研并精通業(yè)務(wù),任何技術(shù)上的難題,經(jīng)過他的審慎思維,都能找到突破和解決的方案。

      他妻子因財務(wù)周轉(zhuǎn)困難,拖欠工人費用,工人和他商量,他立即答應(yīng)付給。妻子不給,他當(dāng)下與妻子黑臉,無論如何,要妻子拿出錢來。如果不拿出來,他說,他就是去借錢,也要付給工人。就這樣,他身邊的工人都是跟隨多年之人。

      母親曾經(jīng)說:“別人都說你好,你怎么不對你妻子好一點呢?”

      后來,他隨同母親和姐姐皈依fo門,姐姐勸他去喇榮,義務(wù)為經(jīng)堂供養(yǎng)并裝置供暖設(shè)施,他冷冷地說:“如果你說那里的天氣是如何寒冷,僧眾的生活是如何艱苦,我去,我愿意出錢出力;如果你說做這件事如何有功德,對我如何有利,我不去!”姐姐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。

      又過了十年,母親的癌癥再未復(fù)發(fā)。母親思忖,女兒出家,兒子皈依fo門,母子屢屢放生、上供下施,行持善法不斷。這一年,正是兒子四十二歲,但他無病無恙,沒有絲毫命難的征象,可能命難之事已被化解……

      此時,同樣的表情、同樣的話,母親的心頓然揪緊。那年,從兒子說那話,到女孩坐在兒子座位上斃命,不到一個月!而這一年,正是兒子四十二歲,再過一個月,就是農(nóng)歷新年,如果兒子真有命難,就在這個月!

      第二天早上,母親猶猶豫豫,撥通了喇榮的手機。女兒托人,找到學(xué)院一位活fo打卦;頵o說:“已經(jīng)太晚了,沒救了,他必死,不管有病沒病,他命中橫死。交一點錢,祈禱上師三寶吧!”

      姐姐不敢告訴母親,又托人找到一位大活fo。那位活fo說:“可能……還有救吧?是不是做一次努力?”

      開出的念經(jīng)單子中,有普巴金剛修法儀軌和咒語,長壽fo修法儀軌和咒語等,需要十幾位僧人連續(xù)修幾天法。所有fo事加起來,共需三萬多元。

      第二天,圓遣的姐姐路遇一位道友。她與這位道友相識多年,但從未有任何交往。那天,兩人卻停步寒暄。圓遣的姐姐未加思索,就將弟弟之事合盤托出。誰知,那位道友立刻說:“我?guī)湍銌栆幌挛腋赣H!

      “你父親?”

      道友囑咐她保密:“我父親就是像章太炎那樣的人,白天在陽間工作,晚上去地府上班!

       道友的父親很快回復(fù):“雖然他命不該絕,但冤家催命催得緊,一定要他的性命。他二十年前僥幸不死,雖然皈依fo門,但口是心非,內(nèi)心并不誠信。不僅對fo是這樣,對他的妻子也是如此,F(xiàn)在,他的名字已插上小旗,插上小旗之人,不出三天,一定斃命。三天,是地府的三天,如果他不真心誠意,從內(nèi)心深處悔過,他絕對活不過今年。即使依靠做fo事、自己懺悔,能躲過這一劫,他也會神經(jīng)失常。”

      道友告訴圓遣的姐姐:“父親還說,地府抓人,也有抓不到的時候,那時,他們都知道,一定是這個人在行持善法,他們都會為之歡喜。地府里有很多菩薩,他們都會為他念fo回向。但只要沒有往生西方,沒有脫離三界,不管是轉(zhuǎn)入天界,還是到什么地方,名字依然會留在地府,因為,他們遲早會回來,到地府報到!

      道友的父親生于城鎮(zhèn)交接之處,在城里有一份工作,家有薄地幾畝,但家中一貧如洗。父親不接受任何人的錢財,如果不是生死大事,他什么都不會說。由于他深知因果無虛,不僅自己不耕種土地,也不租給別人耕種,取舍因果極為謹(jǐn)慎,如履薄冰。

      她說:“父親還說,《地藏經(jīng)》所言,字字不虛。但是,現(xiàn)代的地獄已和釋迦牟尼fo時代有所不同,隨著社會的變化,而有了增加。比如現(xiàn)在有麻將地獄、舞廳地獄、網(wǎng)絡(luò)地獄等。麻將地獄中,沉迷于麻將之人會不由自主地去搓哪些變成火紅的鐵炭一般的麻將,直到手臂全部燒爛;舞廳地獄中,地如燒鐵,在上面的人情不自禁地渾身抖動狂跳,直到膝蓋以下全部露出白骨;網(wǎng)絡(luò)地獄中,電腦中yin穢畫面會射出火焰,將盯著看的人眼睛燒穿……”

      “穿出家人衣服的人,最好不要穿俗人的衣服,除非不墮地獄,否則就會有一種特質(zhì)的鐵衣等待著他們。出家人享用信財一定要小心,否則后患無窮。在地府,出家人和在家人是分開管理的,一個出家人到地府,地府的人會先對他頂禮,而后處理他。頂禮的是他的一身衣服,地府里的人都很尊重出家人,處理的是他這個人。如果出家人生前所許之愿不圓滿,死后會被關(guān)在一個很小的屋子里,在一根很細(xì)很細(xì)的燈芯下面,補完自己所許的經(jīng)咒等功課!

     三萬元被很快交給一位堪布,安排法事。姐姐撥通了弟弟的電話,告知從活fo、道友的父親那里得到的信息。弟弟沉默良久:“他說得對,我內(nèi)心并不信fo!

     他依然白天上班,晚上回家后,他焚香,跪在fo像前,念誦《地藏經(jīng)》懺悔罪業(yè),超度冤魂。念了三天,他開始痛哭流涕:“一定是我害過它的命,它才會要我的命,我一定害它害得特別苦、特別慘,它才會這么恨我,一直跟著我,要讓我死。讓它把我的命拿去吧!”

       看見母親看電視,他對母親說:“媽,我們很快都會死的,你還是念fo吧!彼魯嗔俗约何堇锏碾娨曁炀,一人關(guān)在房中,念經(jīng)、念fo,觀瞻fo像,每日淚流滿面。

       姐姐給他打電話,問他的身體和感受,他哽咽失聲:“姐,我現(xiàn)在才知道,我的一生都白活了!無論我賺多少錢、看上去做人多么成功都沒有用,F(xiàn)在,每一天都是我的最后一天,我才發(fā)現(xiàn),世間的一切,都沒有意義;如果我不學(xué)fo,不修,每一世,我都會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死,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。就這么渾渾噩噩,還以為自己的人生很精彩,很有意義。我白活了這么些年,醒悟得太晚了!”

     2012年新年凌晨12點,中國大地上,到處是一片喜慶的爆竹之聲,圓遣的母親和姐姐雖然相隔一方,但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氣。

      大年初一,兒子沉著而又冷靜,一字一句對母親說:“媽,我要出家。該了結(jié)的事了結(jié)了,我就出家!

       母親黯然無言,關(guān)上房門,給女兒打電話:“他出家,我不會阻攔,只可憐鑫鑫,她只有十二歲!”

      女兒說:“二十年前,神婆說他四十二歲有命難。他雖然皈依fo門,也做了一些好事,但他的命運沒有絲毫改變,F(xiàn)在,只有短短的十來天,依靠僧眾念經(jīng)做法事的力量、依靠他發(fā)自內(nèi)心的懺悔、依靠他對三寶的信心,他的命運完全改變了。他經(jīng)歷了死,才知道生的意義,才知道上師三寶是我們真正的祜主。如果他不好好修行和懺悔,就是活下來,也保不定精神失常!”
   
      ……

      只一會,上師的法座前,已經(jīng)簇?fù)砹撕芏嗳。圓遣抬頭,向女眾的方向望去。迎著一束筆直、無聲的目光,他看見了姐姐關(guān)注、沉默的面容。至今,姐姐還在為那位18歲的女孩做fo事。

      二十多年前,在城市一隅,一條灑滿陽光的人行道上,姐姐在一輛車上,驚訝地看見了弟弟。他提著兩個沉沉的塑料袋,身邊是一位步履蹣跚的老婦人。他走得和老人一樣慢,腰彎到與老人一般高,正在和老人說話。他沒有看見姐姐,送老人到家后,他又回到車站,繼續(xù)他的公交之旅。

      那年,他只有十九歲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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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----------楞嚴(yán)經(jīng)說:
汝等當(dāng)知,是食肉人縱得心開似三摩地,皆大羅剎,報終必沉生死苦海,非fo弟子。如是之人相殺、相吞、相食未已,云何是人得出三界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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